北京日報客戶端 | 記者 袁京

一則“爺爺把房子10元賣給孫子想要回遭拒”的案例，近日在網絡引發關注。隨著社會老齡化加劇，養老問題日漸突出。在面對個人養老與親屬利益分配如何平衡時，有的老人通過立遺囑處分名下房產，也有的與他人簽訂遺贈扶養協議、贈與合同等。那么，老人在處分其房產時有哪些方式？又該注意哪些問題呢？

(資料圖片僅供參考)

立遺囑可將財產歸特定人所有

案件回放

韓老漢與孔老太夫妻二人共生育四子女。韓老漢夫婦名下有一處回遷房，屬于夫妻共同財產。2011年，韓老漢在李某代書、張某和王某的見證下訂立一份遺囑，內容為“為避免以后子女與老伴發生糾紛，特將我的回遷房交給老伴，歸其繼承。”后韓老漢去世。2015年，孔老太在趙一、趙二的見證下，由趙二代書遺囑，內容為“為解決百年之后遺產分配問題，愿將我和老伴所得回遷房交由小兒子韓丁繼承”。后孔老太去世，兄弟姐妹四人因該房屋繼承問題發生糾紛，訴至法院。

法院經審理認為，韓老漢與孔老太各自所立代書遺囑均真實有效，依據韓老漢遺囑，孔老太取得房屋的全部份額。后孔老太去世，依據其遺囑，韓丁取得涉案房屋所有權。最終法院判決涉案房屋由韓丁繼承。

法律提示

本案中，韓老漢夫婦所立的代書遺囑是一種較為典型的訂立遺囑方式。遺囑，是指自然人生前以法律規定的方式對其去世后的遺產或其他事務作出安排處理，并于立遺囑人死亡時發生效力的法律行為。

根據我國民法典規定，訂立遺囑的形式有六種，包括自書遺囑、代書遺囑、打印遺囑、錄音錄像遺囑、口頭遺囑、公證遺囑。每種形式均需嚴格符合法定規范要求，所立遺囑才具備法律效力。不論何種形式的遺囑，都必須明確訂立的具體日期，一是為了辨別立遺囑人當時是否具有完全民事行為能力、能否正確表達真實意思，二是在存有多份遺囑的情形下確定哪個為最后的遺囑。司法實務中，常有因立遺囑日期難以明確，導致無法按立遺囑人生前意思表示而分割遺產的情況發生。

遺囑是分配遺產的一種方式，根據遺囑內容的不同，又可分為遺囑繼承和遺贈。遺囑繼承是指自然人立遺囑將個人財產指定由法定繼承人中的一人或者數人繼承，而遺贈是指自然人立遺囑將個人財產贈與國家、集體或者法定繼承人以外的組織、個人。

“遺囑繼承和遺贈的主要有兩個區別。”北京市昌平區人民法院法官介紹，一是接受遺產的權利人范圍不同。遺囑繼承是由法定繼承人中的一人或數人取得遺產，即權利人本就享有法定繼承權，而遺贈的受贈人并不具備法定的繼承權利，其能否取得遺產完全取決于被繼承人立遺囑這一單方法律行為。如果該份遺囑無效，無效遺囑中的法定繼承人仍有權按照法律規定繼承相應遺產，而受贈人則無權分得遺產。二是實現權利的限制不同。法定繼承人在繼承開始后，未以書面形式明確表示放棄繼承的，視為接受繼承；而受遺贈人則應當在知道受遺贈后60日內，作出接受或者放棄受遺贈的表示，到期沒有表示的視為放棄，因此受遺贈人在知曉受遺贈后需及時行使并主張權利。

此外，立遺囑人有權為遺囑設定義務。民法典第一千一百四十四條規定了附義務的遺囑，即立遺囑人單方為繼承人或受遺贈人取得相應財產設定了義務，此時繼承人或者受遺贈人應當履行義務。沒有正當理由而未履行義務的，利害關系人或者有關組織可以請求法院取消其接受附義務部分遺產的權利。

遺贈扶養保障“老有所養”

案件回放

李先生有三位兄弟姐妹，他們的父母均已去世。李先生未婚未育，其名下有一套房產。2018年李先生患病去世后，其生前票友王某將其三位兄弟姐妹訴至法院，要求繼承李先生名下房屋和銀行存款。

原來，王某與李先生同為戲曲愛好者，2004年兩人因觀看演出相識，2007年起王某與李先生在涉案房屋共同生活，由王某照料其生活起居，并陪伴就醫、看戲等，李先生去世的殯葬事宜也主要由王某辦理。李先生生前與王某簽訂了遺贈扶養協議，協議稱雙方已共同生活十多年，在此期間，王某已盡到對李先生的扶養義務，李先生自愿將其名下房屋及銀行存款遺贈給對方。最終法院判決王某繼承李先生遺留的房屋及銀行存款。

法律提示

本案中，李先生無配偶、子女，其父母均已去世，不存在第一順位的法定繼承人，而第二順位法定繼承人中其祖父母、外祖父母也均去世，故其遺產按理應由其兄弟姐妹繼承。但王某因與李先生簽訂有遺贈扶養協議并已履行了扶養義務，因此王某有權取得李先生的遺產所有權。

遺贈扶養協議是自然人與繼承人以外的組織或個人簽訂協議，由該組織或個人承擔該自然人生養死葬的義務，并于該自然人去世后享有受遺贈的權利的法律行為。與遺囑是基于立遺囑人單方意思表示所不同，遺贈扶養協議是遺贈人與扶養人在雙方意思表示一致的前提下達成的雙務有償法律行為，扶養人負有對遺贈人履行生養死葬的義務，遺贈人有將自己財產遺贈給扶養人的義務，雙方受合同法律關系的制約。遺贈扶養協議常出現于遺贈人年老病重，無人供養或不愿由親屬供養的情景中。

“既然是雙務法律行為，就存在一方或雙方違約的可能。”北京市昌平區人民法院法官介紹，對于遺贈扶養協議而言，若由于遺贈人自身原因導致協議無法繼續履行的，扶養人有權要求遺贈人償還扶養人已經支付的供養費用。而因扶養人未按約定履行扶養義務的，遺贈人有權撤回對扶養人的遺贈，對扶養人已支付的供養費一般也不予補償，若遺贈人已去世，未盡到義務的扶養人則無權取得協議中的相應遺產。

同一遺產優先適用遺贈扶養協議

案件回放

小萬因工作原因結識高先生夫婦，并于1980年開始與他們共同生活。1995年，因高先生夫婦未生育子女，與小萬經公證簽訂遺贈扶養協議，約定小萬自愿對高先生夫婦養老送終，當二人故去，小萬享有接受夫婦名下房產及存款的權利。高先生去世后，2002年，其妻孫女士經公證收養小萬為養女。2005年，孫女士立下代書遺囑，內容為“近日我與小萬相處不快，已起訴要求解除雙方收養關系，現宣布我去世后，房產及存款由我妹妹繼承。”后孫女士與小萬的收養關系被法院判決解除。孫女士去世后，其妹將小萬訴至法院，要求繼承孫女士名下的房屋及存款。

法院經審理后認為，高先生夫婦所立遺贈扶養協議真實有效，小萬已履行對高先生的扶養義務，有權繼承高先生對涉案房屋的份額。孫女士雖與小萬解除收養關系，但雙方的遺贈扶養協議并未因此解除。孫女士在去世前雖與小萬相處不睦，但小萬多年來已盡到對孫女士的主要扶養義務，根據協議有權取得其遺產。孫女士雖然給妹妹留有遺囑，但該遺囑內容與遺贈扶養協議相抵觸，因此遺囑無效，孫女士妹妹無權取得涉案房屋及存款的繼承權。

法律提示

孫女士的妹妹明明持有遺囑，卻為何不能依據遺囑取得涉案財產的繼承權呢？民法典第一千一百二十三條規定，繼承開始后，按照法定繼承辦理；有遺囑的，按照遺囑繼承或者遺贈辦理；有遺贈扶養協議的，按照協議辦理。也就是說，遺產繼承的順序是遺贈扶養協議優先，其次是遺囑繼承或遺贈，最后才是法定繼承。對同一遺產，當既有遺贈扶養協議又存在遺囑的情況下，無論簽訂時間早晚，都應優先適用遺贈扶養協議。在無遺贈扶養協議時，被繼承人立有多份遺囑的，才考慮所立遺囑時間先后以及立遺囑人真實意思表示等因素。

除了因存在遺贈扶養協議或后訂立的遺囑取代先立的，而使手中遺囑“無用武之地”外，還需注意遺囑被撤回的情況。北京市昌平區人民法院法官介紹，立遺囑人有權撤回、變更自己所立的遺囑，或者通過實施與遺囑內容相反的民事法律行為，使得遺囑相關內容不復存在，如立遺囑人生前將遺囑中的財產轉讓、贈與他人。

生前贈與可實現權利轉移

案件回放

歐老漢夫婦共生育四名子女，2005年，他們與大兒子歐甲簽訂了房屋贈與合同，約定將其名下房產無償贈與歐甲，隨后雙方對該贈與合同辦理了公證。歐老漢夫婦相繼去世后，四名子女因房產歸屬問題訴至法庭。

法院經審理后認為，歐老漢夫婦生前通過公證方式將涉案房屋贈與大兒子歐甲，贈與合同有效，受贈人歐甲對贈與財產享有交付請求權。最終法院判決涉案房屋歸歐某甲所有，三位兄弟姐妹應協助辦理過戶手續。

法律提示

贈與合同是指贈與人將自己的財產無償給予受贈人，受贈人表示接受贈與的合同，其本質是一種合同法律關系。與遺囑的單方法律行為不同，贈與合同也需合同相對人作出自己的意思表示，即接受贈與。除法律另有規定或當事人另有約定外，依法成立的合同自成立時生效，即便贈與財產未辦理物權登記，也不影響贈與合同的效力。

生活中，贈與雙方未必會簽訂書面合同，或者會以簽訂“買賣合同”“友好協議”等形式進行贈與。例如近日引發關注的“爺爺把房子10元賣給孫子后想要回遭拒”一案，該案中，爺爺與孫子雖就涉案房屋簽訂買賣合同，但因雙方并無房屋買賣的真實意思，僅10元的成交價與房屋實際價值相差懸殊，并非正常的房屋買賣對價，最終法院認定爺孫之間形成贈與合同法律關系，爺爺將房子過戶給孫子屬于贈與行為。

贈與畢竟是一種無償處分自身財產的行為，因此法律賦予了贈與人在特定條件下反悔的權利，即“任意撤銷權”。民法典第六百五十八條規定，贈與人在贈與財產的權利轉移之前可以撤銷贈與，但是經過公證的贈與合同或者依法不得撤銷的具有救災、扶貧、助殘等公益、道德義務性質的贈與合同，不適用任意撤銷的規定。此條是針對贈與財產權利轉移之前的撤銷規定。本案中的贈與合同即受該條文限制，雖然涉案房屋并未轉移登記至大兒子名下，但由于雙方贈與合同已經辦理公證，歐老漢夫婦的任意撤銷權便受到了限制，對未被撤銷的贈與合同，受贈人有權請求交付。此外，還需注意的是，若財產在原產權人生前就已贈與給他人的，該財產即應屬他人所有；原產權人去世后，其法定繼承人無權對該財產主張遺產繼承。

與附義務的遺囑相同，贈與也可以是附義務的。民法典第六百六十一條對附義務的贈與合同進行了規定，贈與附義務的，受贈人應當按照約定履行義務。若贈與財產已交付給受贈人，而受贈人未履行贈與合同所附義務的，贈與人可以請求受贈人履行義務，或者撤銷贈與并要求受贈人返還所贈與的財產。

北京市昌平區人民法院法官提醒，民事主體有權在法律范圍內按照自己的意愿自由處分自身財產。房屋作為個人或家庭財產權利中價值較大、且有重要生活保障作用的財產，相關產權人在進行贈與、立遺囑或簽訂遺贈扶養協議等處分行為時，應嚴格遵循法律規定的形式要件，明確表達處分的內容意思，確保相關財產歸屬與自己真實意思一致。受益人或合同相對人也應及時行使權利，依法依約履行合同義務，確保權利得以有效實現。同時，其他利害關系人在主張權利時，也應充分尊重產權人的處分意思，不得侵害他人合法權益。

（供圖 視覺中國）

標簽： 遺贈扶養協議 贈與合同 遺囑繼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