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敞的大廳中，雷鳴般的掌聲經(jīng)久不息，主持人說著經(jīng)典的美式笑話，她站在舞臺中央高展雙臂努力平復(fù)著呼吸；細細的汗珠沾濕了她的發(fā)絲、劃過她微笑的嘴角，在她脖子上留下閃亮又誘人的痕跡。
澀谷香音盤坐在沙發(fā)上看著這場舞蹈大賽漸漸走向結(jié)尾，手中亮起的手機屏中是電視上的她捧著獎杯的照片。
(資料圖片)
“真好啊……”香音摩著手機的邊緣喃喃自語。
“叮咚！”“叮咚！”“叮咚！”……一條條信息快速地翻閱刷新著，可可、小董、小戀都在群聊中為小千送上祝福。她意識到自己也該說些什么，但沉默了許久，她也只能送上一般的祝福。
“恭喜小千！你太厲害！”
“等你回來我們好好慶祝一番！”
“謝謝大家！”
“抱歉啊，香音，已經(jīng)有經(jīng)濟公司在耳聯(lián)系我了，最近段時間可能都回不去了呢。”
她渾身一顫，在這個瞬間她才忽然意識到，自己與她，竟早已是不同世界的人了。
“沒關(guān)系，你的工作更重要。只是，你一個人在那邊，一定要照顧好自己啊。”
小千立刻回復(fù)了一個“OK”的表情。
她輕輕一笑，關(guān)閉了手機，把臉埋到了膝上的絨毯中。
“我真是，謊話連篇……”
“語言是一架延展機，永遠拉長感情。”
是什么時候開始的呢？開始這樣虛偽、這樣自私、這樣自欺欺人？
她站在舞臺上，像太陽一般耀眼，照得我自慚形穢。
真可笑啊，澀谷香音，你居然還曾經(jīng)想過阻止這樣美麗鮮艷的她去追尋那個等著她盛開的舞臺，就僅僅因為，你害怕今后的路上再也沒有人陪伴？
還記得她對你說的話嗎？那是多么無償又偉大的信任。
“我決定了，我決定由香音來決定我要不要去美國。”
那時她的眼中是從未見過的堅定，以及對我無條件的信賴。
只是，自己的選擇真的對嗎？從結(jié)果來看，她取得了全美舞蹈大賽的冠軍，這確實是個正確的決定。
但我的內(nèi)心呢，我真的有面對過嗎？
福樓拜曾經(jīng)說過，“語言是一架延展機，永遠拉長感情。”
所以，當我們生命中彼此相會的最后一刻都是無盡的沉默的話，是不是說明，我們的感情，就這樣枯萎殆盡了？
“我等待這花開已不知幾年，而等待，就是最初的蒼老”
她乘飛機離開的那天我沒有去送她，而是去了一個廣告店，為家里的咖啡廳定做了一個新的招牌。
其他人都很奇怪我為什么要把咖啡廳改名“賽巴斯”，只有可可似乎懂了；但她沉默著凝望了我許久，也終究沒有說出什么來。
“既然都改名了，不如多改造一些吧？”小堇說。
“對啊對啊，比如這里貼上我們以前的大海報。”芽衣指著身后的墻壁興奮地說。
“可以養(yǎng)些花啊，就在窗臺。”小戀提議。
“養(yǎng)花的話，我正好有新做過一些適合植物生長的肥料。”寡言的芽衣也說。
我微笑著聽著她們討論，卻沒有答話。
我不喜歡花,因為她們“生”的氣息太濃重。
牡丹太過奢華、荷花太過清新、菊花太過高潔、梅花太過孤傲……她們都太過優(yōu)秀，讓我這種生活在黑暗中的人羞于正視。
她們的香味太濃，在遼闊的天空下釀成醉人的陳漿，熏得人身心迷朦。
我不喜歡花，因為它們的色彩太過紛繁。
他們穿著紅色、紫色、黃色、白色等等眾多的彩衣，陽光那完美的透明光線被它們無情的拒絕域分割，并大膽地向外表露著。
太復(fù)雜，從那時起我的世界就只有一種單調(diào)的黑色，沒有光、也不表達任何。
夜晚，送走了她們，我獨自蜷縮在吧臺的角落中，雙臂環(huán)抱著自己的肩膀，空洞的心中傳來隱隱約約的疼痛。
恍惚間，我看到一個清麗的身影，在遙遠的地平線上曼舞，合著花的私語隨風飄到我的身邊。我抬起頭，看到她站立在花與天空相交的平面上，任由夕陽將自己的色彩渲染在她的臉上。
她轉(zhuǎn)過頭，沖我露出一個暖暖的笑容。
所以我在等，等她這朵花開，等某個人從新推開“賽巴斯”的門走進來，“而等待，就是最初的蒼老”
“我們兩個，一個遠走，拓寬了天涯；一個獨留，伶仃了青春。”
所有故事的起源都是夏末，那個既不燥熱，也不寒冷的季節(jié)。陽光懶懶的趴在山腰，巴不得馬上離去。
“光”的感覺似乎少了許多，在這樣一個寂寞的時節(jié)，讓人不住唏噓。我獨立在，枯萎的樹下，仰望著陰晦的天空。
時間的概念開始變得模糊了，就像一杯原本醇香的濃茶，在不斷反復(fù)地品嘗與沖添的交替中，將那原本的香味洗去。
她終是選擇了離開。
可讓我沒想到的是，在她離開后不久，我也不得不選擇她走過的那條路，就像許許多多曾經(jīng)在我生命中出現(xiàn)卻又消失無蹤的人一樣。
那是2022年的六月，夏天才過了一半。
我從不相信命運，更不愿意相信人的一生都是注定的，因為那樣活的很沒指望。
可是，當我看到你的時候，我忽然就相信了。
我相信，你就是開給我的花，沒有香味，花瓣能透過陽光。
可她就這樣漸行漸遠，原本纖弱而單薄的背影忽然變得宏大而浩渺，兩條細長的辮子不停地晃啊晃，晃走了所有的可能與希望。
她終究還是離開了，沒有停頓，輕跳著走過我身邊，甚至沒有聽到我決定跟隨的誓言。
那些孤單的雨又一次澆落下來，我站在她踩出的花海中淋著雨大笑。
那滿分的笑容，那翩翩的倩影，那細長的辮子，還有你身上那淡淡的清香，都慢慢凝結(jié)，化作一冊古樸的書籍，藏在我回憶的閣樓中，沾滿了灰塵、與遺憾。
“我們兩個，一個遠走，拓寬了天涯；一個獨留，伶仃了青春。”
或許，這就是成長的含義，讓我們不得不與曾經(jīng)以為永恒的種種都一一告別，再也抓不到當時的喜怒、悲歡。
“你沒有如期歸來，而這正是離別的意義。”
我累了，想休息一下。
夢中，你的身影清麗，綽約。
在晨光照耀下的無限寬廣的舞蹈室中，你身著白裙，做著似乎永遠也不會停止的旋轉(zhuǎn)，一圈又一圈……
橙色的陽光在木地板上投下一塊光影，塵埃在其中飛舞。你的長發(fā)掃過那方光影，而后世界為之顫動。
你是個好女孩，在這個鋼筋混凝土澆筑的世界中，你像一棵會開花的樹，在風雨中曼舞，卻不落一枝一葉。
在那個漫長到如今依舊在我心中蜿蜒的夜里，你驚鴻一笑，自將風華流溢……一如你的到來般輕暖，你離開的很溫柔，沒有說話……甚至最終也沒有彼此告別。
我的世界依舊亙古懸浮著古灰色的塵埃，半季花開，半季蒼涼。
那渺遠的清唱的歌謠沒有了聲響，歌者低下頭正在輕聲啜泣；那只輕的沒有重量的手再也拉不住，只在心口殘存著一絲若即若離的溫度。
那些虛幻的光與影在我的眼前交錯，既不虛幻，也并非真實。
只有陽光依舊斜照著那里，慢慢融化掉你隱約的模樣。
“你沒有如期歸來，而這正是離別的意義。”
只是，當我們都回到那個約定的地方時，是否，一如年少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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