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running in the dark》這首歌的旋律下完成這篇文章的

(資料圖片僅供參考)

引言：我向所有待成長的孩子們（children），包括我自己在內，送出成長為成人的祝福：“你不再是世界的中心，世界存在于你的內心。”

我已經在此前一些文章筆記與個人評論--世界系作品--以《EVA》、《少女革命》為例 - 嗶哩嗶哩 (bilibili.com)，思考與討論--世界系主角的“救人”行為--以碇真嗣、天上歐蒂娜為例 - 嗶哩嗶哩 (bilibili.com)中討論了世界系作品和主角，因此不再贅述概念定義。本文不同以往，不對特定主角或情節進行解讀，而是泛泛之談，我盡量做到簡單易懂且情感充沛。

在談論“世界系作品”之前，我們不妨探尋它的誕生背景，因為這能反映出它的受眾，以及受眾的精神訴求，而這是幫助我們了解我們自己的一個途徑。1995年上映的EVA動畫被認為是世界系作品的經典之作，許多關于世界系的定義也是從EVA的人物設定和劇情概況中抽象出來的，因此以它為例是具有代表性的。那么，EVA的誕生背景是什么呢？熟悉EVA的朋友想必會從兩個角度來說明，一是日本泡沫經濟的大背景，二是庵野秀明導演制作EVA時個人的精神狀態，它們雖然分別對應群體和個體，但其實能在精神訴求上保持高度一致。對現實生活麻木失望甚至絕望的日本青年避無可避，與生活中遭遇不順的庵野，在EVA的開場不約而同地相遇了，相遇在名為碇真嗣的角色身上，并看見了一個永遠不能在現實中存在的幻影——綾波麗。

這是某種沉淪，或者說逃避的開始。碇真嗣既可以說意志堅定，也可以說意志不堅定，假如我們回到最初的使徒來襲，我們會發現促使碇真嗣愿意乘上初號機的原因并不在于他的父親，而是重傷的綾波麗，以及未經啟動便抬手保護他的初號機（母親）——他對于母親的投射和他母親的存在。??

假如我把六分儀源度對應到“現實”的話，那么彼時彼刻的綾波麗與初號機則是有別于現實的去處，她們雖然具有實體，但她們的靈魂卻并沒有保持和肉體的一致性和唯一性：碇唯與初號機融為一體，靈魂和肉身分離，不具有一致性，而綾波麗作為人造人擁有無限的肉體，不具有肉體和靈魂對應的唯一性。所以鼓舞碇真嗣的“有別于現實的去處”是某種似是而非的實體，也可以說是想象投射的產物——碇真嗣在tv20集融為LCL溶液后又復原肉身時，看見的“母親”形象也能印證這一點，也許他由于幼時的記憶過于模糊而忘記了短發的碇唯，將冥冥中呼喚自己的母親形象替換成長發的樣貌（有觀點也認為這是受葛城美里的影響）。 ?

找出這兩條現實-想象的對應后，其實就比較能理解為什么對于碇真嗣而言駕駛EVA是如此痛苦的事情，因為這件在“現實”中完成的事，是幾乎無法收到任何正反饋的，他在現實中存在感最強烈也最被他在意的父親不會給予他任何贊賞和關心。任何一個正常人都無法忍受在現實中被長期否定、打壓，更無法忍受自己的所有付出沒有回應。這也能解釋為什么明日香來日本后的那幾集劇情明顯明快了不少，甚至可以說是全劇中最歡快的部分，因為明日香也是“現實”中的人，她和葛城美里、加持良治一樣能給予碇真嗣現實中的反饋，這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安撫他。但是很不幸的是，EVA系列中的角色或多或少都有著自己的殘缺，所以真嗣從他們中獲得的慰藉也是有限的——盡管他直到最后（《真心為你》）都在懇求明日香的安慰。

寫到這里，我不清楚你是否能認同這種說法，或者說感到真嗣和自己在某些方面的一致性。我們在現實生活中總是感覺痛苦多于幸福，總是感覺現實中的人殘缺而虛擬的形象更為可愛，這是否和真嗣的內心世界有部分的相似呢？只不過我們表現得不如他激烈罷了，從人偶、畫像，到偶像，再到二維作品中的虛擬形象，甚至Vtuber也可算在內，他們之于我們，就如綾波麗之于碇真嗣。那句戲謔的“皮套人”是否也是認清這一殘酷事實后的詼諧話呢？套子可以有成千上萬個，如同綾波麗克隆的肉體，真正讓我們產生依戀、喜愛的是所謂的“中之人”，我們反感“換皮”騙錢操作的情緒就如同真嗣在《Q》中發現此麗非彼麗時的絕望一樣，強烈而無助。話說到這里，如果此時你認為虛擬的虛幻的都是靠不住的，轉而想要從現實中的他人獲得存在感和自我認同的話，那么也不過是“在他人的心中尋找自我”[1]。而這么做的結果也會是令人失望的，在《真心為你》中，碇真嗣在腦內世界里向綾波麗、明日香和葛城美里怒吼：“騙子！你們只是用笑臉敷衍我而已，只不過希望繼續保持曖昧的關系而已！”這恰恰反映了他所探尋、溝通的他人并不是他人本身，而仍然是基于他訴求的臆想投射，因為綾波麗緊接著和他的對話是：

“因為真相會傷害所有人，這個過程會非常非常的痛苦。”綾波麗語。

“曖昧的關系只會把我逼上絕路。”碇真嗣語。

“你只是暫時敷衍而已。”綾波麗語。

“我害怕再這樣下去……不知道什么時候我又會被拋棄——我很不安，無法平靜下來！讓我聽聽你的聲音吧！來陪陪我吧！來關心我吧！！”碇真嗣語。

碇真嗣的訴求是一種堅實穩定的，帶有撫慰性質的關系，這里他說的“曖昧的關系”其實是在他看來不穩定、易變的關系。這段對話反映了碇真嗣在和他人相處中深深的不安全感，而緊接著被明日香拒絕后的鎖喉與背景音樂《甜蜜的死亡》相伴的經典場面給了更有沖擊力的證實，可以說造成這種精神狀態，很大部分原因是他的童年。我們大多數人不會有他這種經歷或人際交往中如此強烈的不安全感，但我們確實有可能像他一樣氣急敗壞的怒吼，把辜負了自己期望的人簡單歸結為“變壞”了，而沒有想過是否自己一開始沒有嘗試真正認識對方，是否一直將自己的臆想和訴求強行賦予對方。

到此為止，碇真嗣已經嘗試過逃避到虛幻的去處和現實中他人的內心，這兩種方法。然而結果都是令人失望且加劇他對現實恐懼的，因為無論哪邊都無法完全回應他的期望。盡管渚薰是最理想最優越的解答，但碇真嗣卻有著必須令他從自己生活中消失掉的使命，或者說是命運，這無論在tv24集還是在《Q》中渚薰自爆，都有所體現和呼應。

對于真嗣這樣一個油鹽不進的人——以下全部是我個人理解，僅代表我個人觀點——庵野采用了兩種不同的“成長”方案，一種是tv版雖然潦草卻手段溫柔的和解式，經過25集的心理劇和26集相當篇幅的沒有EVA的if設想，令碇真嗣（觀眾/庵野）想明白了，原來這個世界可以是包容的，有無限可能的，生活的全部并不只是那幾個人、那幾臺EVA，那么他也不會再糾結于自己是否存在于他人的心中，是否是小范圍生活內的中心，因為他認識到的是整個真實世界。當然，眾所周知放映后觀眾們并不買賬，因此庵野在《真心為你》中以一種簡單粗暴的方式讓碇真嗣直接接觸“真實世界”——在所有人化為LCL溶液后，鏡頭切換到了現實的場景，碇真嗣的腦海中也充斥著大量畫面和聲音，它們都來自現實世界，既可以從設定上理解為所有人的肉體消失，意識統一后碇真嗣不得不接受的內容，也可以理解為把小孩從家里踹出去，讓他自己去聽去看世界上的人事物，有點類似所謂的社會實踐。所以這個時候，碇真嗣在很短的時間內，極其具體地接受了世界的全部，整個現實世界的全部，依然和前一種方式一樣，認識到了整個真實世界。

這也是我在引言部分寫下這句祝福的原因，對于世界系作品的主角而言，他們的共同特征是自己成為世界的中心，世界的任何變化都與他們的情感行為息息相關；但以EVA為代表的世界系作品，其真正目的并不是建立一個超脫于現實的溫室，陪一個或一群孩子在這里面演戲，而是打破“世界系”的墻壁，去接觸真實的世界，去接受真實的世界，把世界納入自己的內心，這樣無論何時也不會感到脆弱不安，因為他人與我同在，世界與我同在。或許這時我們可以想起許多老生常談的論調，“孩子總是以自我為中心”“成長是從小我走向大我的過程”……你不可否認，它們雖然無聊枯燥，但卻又是最直擊要害的。“以自我為中心”，省略的成分是什么？——“以自我為（世界的）中心”，孩童的世界是狹小的，社會關系也是單一的，因此有限的視角無法看到真實世界的廣闊和可能性；而一旦你伸出手，邁出腳步，或許會有拒絕你的手，但也會有伸向你的手，或許會有“禁止通行”的路障，但也會有芳草縈繞的小徑。

最后是一些贈言，予你我共勉：

伸出你的手，然后你將觸碰到世界的墻壁——這不過是個虛假的“世界”。

從角落里站起來，然后你將看見前方延伸的道路——這并非密閉的鐵屋子。

張開嘴巴，呼喊你的內心，然后你將聽見經久不息的回音——你不是獨自一人。

邁開步伐，開始向前奔跑，然后你將感到溫暖的水滴落到身上——那是某人的眼淚。

一道落雷撕開黑色的幕布，

陽光從裂縫透進來。

雛鳥啄破了蛋殼，

去到了外面的世界。

身上沾滿了腥氣的濁液，

那是曾經痛苦輾轉的排異物。

你不再是世界的中心，

世界存在于你的內心。

2022.11.9

[1]?綾波麗語

【我無意將現在的中國和90年代的日本作對比，只是從我自己和他人身上，感到我們年輕人和當時的日本年輕人有相似之處。對現實生活的麻木、無實感、人情淡漠，把我們推向了逃避主義的邊緣，個體的原子化正是心之壁強化的結果，我不敢想象繼續任其發展的后果。】

標簽： 真心為你 CHILDREN 少女革命 葛城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