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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故事│一個小說家的回歸之路

      發稿時間:2022-11-01 10:02:01 來源: 騰訊網

      對深圳作家楊爭光來說,小說離他最遙遠的距離,就是他離書桌的距離。這一次,他從起心動念要寫小說,到坐在書桌前開始動筆,整整走了27個月。

      ■路堯

      從 《驢隊來到奉先畤》到 《我的歲月靜好》,暌別十年,小說家的楊爭光終于回到小說。2019年8月開始動筆,2021年12月完成終稿,一篇小部頭的作品為何寫了28個月之久?四個城市,五個住處,帶著筆記本和手稿輾轉奔波,哪里才是他的“瓦爾登湖”?喪母、新冠、心臟手術,樁樁件件砸過來,他該怎樣持守自己的精神與心理?失眠、病痛、忙碌,能否成為他不寫的全部理由?書法、麻將、貓咪,是精神按摩還是甜蜜陷阱?


      (資料圖)

      2020年11月 深圳:遲子建的新書分享會

      深圳的十一月尚在初秋,正是一年中最宜人的時候。

      周五的晚上,中心書城北區大臺階擠滿了讀者。

      臺上,遲子建、楊爭光、尹昌龍、臧永清正在向讀者們介紹遲子建的新作《煙火漫卷》。

      氣候,讀者,老友,多重的溫暖讓來自冰雪北國的遲子建連連感慨。

      不知是不是新書分享會的熱鬧刺激了楊爭光,酒談之際,楊爭光對遲子建說:“我要寫小說啦,子建你多督促我啊!”

      回到哈爾濱不久,遲子建果然發來短信,督促與關心并重:

      “爭光周末好。寫小說是你強項,香煙一定要減量。期待你的新作!子建”

      “一定寫!【表情:拳頭花朵向日葵愛心】”

      (2020年11月29日)

      事實上,這時候楊爭光已為新小說的寫作準備了許多。所有要寫的、想寫的,已記滿一整個筆記本。

      準備工作是在宜賓開始的。

      2019年8月 四川宜賓:為寫作的準備

      晨光的熹微從窗簾底下透進來,楊爭光估摸著時間。

      他一夜未睡。

      再過幾分鐘,就會有人來敲他的門,喊:“楊老師,起床吃飯啦!”他就應一聲:“來嘍!”然后才起床,胡子也不刮,就打開門,穿過長長的走廊,下樓到餐廳去。

      8點早飯,12點午飯,17點晚飯。飯后,他會到屋檐下坐一會兒,抽一支煙,然后再回房間去。在這里,楊爭光的生活從未有過地規律。

      暗沉的朱紅大柱擎著青瓦飛檐翹角。

      屋檐下,一只大金毛狗趴在地上,長耳朵垂落下來遮住臉頰。突然被什么驚動了,它快速抬起頭看了一眼,又趴下去,把頭枕回自己的前爪。

      跌落在地的是一小截煙灰。

      楊爭光咬著過濾煙嘴,又吸進一口去,到五臟六腑去兜一圈,再嘆息式地從嘴巴吐出,伴有小股白煙從鼻孔悠悠逸出——據說這是抽煙“過肺”的標志,煙從鼻子出來才說明過了肺。過了肺才叫真抽煙,不過肺的抽煙就是在“耍風情”,楊爭光常這樣玩笑他那些抽煙的男性朋友。

      楊爭光骨立棱棱,陷坐在一把棕黃色的編藤圈椅里。他雙腿交疊,身體整個歪向一邊。右手肘撐在扶手上,左手肘搭在右膝蓋上,食指和中指間夾著一支香煙。他耷拉著眼睛,盯著地上的青石磚,又抬頭,好像要找地上的果子是從什么樹上掉下來的。他的眉間有個“川”字,額頭又有個“三”字,兩個字都微微擰著。

      其實他什么也沒看。

      楊爭光經常會陷入這樣的出神狀態,眼睛只是朝向一個什么地方,視線并不聚焦。這就是他在“想小說”的時候了。有時正和朋友們聊著天,他也會這樣突然神游九天。熟悉他的朋友遇到此等情景,都不去打擾他,任由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成為一個在場的不在場者。

      抽完煙,楊爭光要立刻回房間吃藥。治療冠心病和保護心臟支架的藥是一頓也不能少的。

      房間里還保持著睡覺時的暗,他吃了藥馬上鉆回被窩,試圖睡上幾個小時。睡眠問題對楊爭光來說是頭等難題,幾年前他患上抑郁癥,就是從連續的失眠開始的。

      2012年到2015年,楊爭光在抑郁癥里熬了三年。2015年下半年,病勢稍緩,他試著寫毛筆字、寫公眾號短文章、寫詩等,做著一切能恢復工作的努力。2019年8月,楊爭光下定決心要寫小說,就給朋友打電話,“我要寫小說了。”

      然后,楊爭光就帶著一個筆記本來到了宜賓。

      這里環境舒適,三餐有人照料,同時又相對封閉,簡直再合適寫作不過了。清凈到孤獨的生活是一種外力,幫助或逼迫楊爭光坐到書桌前,面對自己,面對他想寫的東西。

      從2011年的中篇小說《驢隊來到奉先畤》到現在,滿打滿算,楊爭光已經十年沒寫小說了,他還能恢復寫作狀態,寫出一篇好小說嗎?這對他自己來說也還是個未知數。

      十六開的老式黑色軟皮筆記本,里面有淺藍色的橫線打的格。楊爭光每天往里面寫點什么。把這個素材本寫滿,他就知道這篇小說要寫些什么了。

      一個多月后,楊爭光帶著滿當當的筆記本回到深圳。寫什么,心里已經有數,剩下的就是解決“怎么寫”的問題了。

      不過是表述的問題,對楊爭光來說,這應該不算難吧?

      2019年11月 咸陽:母親離世,新冠,電影劇本

      飛機在跑道上滑行,機艙內短信和電話的提示音此起彼伏。

      一條微信發到了我的手機上,說“楊老師家老人走了”。我蒙住了,打電話過去確認。

      楊爭光看著我的表情,問:“是不是我媽?”

      他太敏銳。也或許,他早有預感。

      一出機場,楊爭光就扶著垃圾桶哭了。風真大,他手忙腳亂地擦著管不住的眼淚和鼻涕,看起來狼狽又孤獨。

      消息陸續傳來,算了算時間,老人離世時我們正在登機。

      晚了幾個小時,楊爭光到底沒能見上母親的最后一面。

      汽車開進楊爭光的老家符馱村,遠遠看見一個白色的身影,孤零零在街角站著。是楊爭光的侄女莎莎。她全身包裹在白色的麻布里,頭上圍著白頭巾,臉蛋凍得白里泛紫,眼皮和鼻尖卻是紅的。她叫了聲“伯……”聲音澀得發顫,什么也沒說,只把一件和她身上相同的麻布孝衣往楊爭光身上穿。

      拐過彎,楊爭光家老宅的大門敞開著,一些人在跑進跑出。他們把楊爭光迎了進去,緊接著響起一片哭嚎聲。喪禮的籌備從長子楊爭光回到家的這一刻正式開始了。

      陜西農村的喪事,隆重而漫長,整整七天,楊爭光忙碌到精疲力盡。

      出殯那天,儀式從天不亮就開始了,長長的送葬隊伍蜿蜒在蒼茫的田野上,從薄明一直走到天大亮。

      這時候的楊爭光是麻木的,他被繁冗的儀式裹挾著,只是按部就班地完成葬禮、告知親友、接受安慰,還顧不上去感受悲傷。后來,《南方周末》的朱又可約他寫一篇關于母親的文章,他答應了,卻遲遲沒有動筆。也許,要他真正面對喪母之痛,還需要很長一段時間。

      小說呢?顧不上了。

      2020年1月23日,武漢“封城”那天,楊爭光在老家乾縣縣城的一個單元房里,這是他在老家的住處,也是朋友免費提供的。在這里,他曾完成許多創作,包括電影劇本《殺手》、長篇小說《少年張沖六章》等。他本想在這里再次開始新小說的寫作,沒想到,一回來就得到母親去世的噩耗,緊接著又是影響到全人類的新冠疫情大暴發。

      時時更新的疫情通報和各渠道的相關信息牽動楊爭光的全部思緒,他每天都要寫一篇小文章,發在他的公眾號上。但是,卻三不五時地遭受紅色感嘆號的待遇。這實在令人郁悶。

      有一次,文章剛剛發上去不到三分鐘就被刪除,我委屈得差點哭出來。他卻一反憤懣的常態,夾著煙的手撐在椅背上,對著電腦屏幕上的紅色感嘆號和那一行說明文字,盯了半晌,突然抬高聲音,說:“它刪它的,我寫我的,只要能寫。”

      楊爭光的公眾號從2016年7月9日開始發布原創文章,我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幫他工作的。彼時,微信公眾平臺還處在上升期,朋友鼓動楊爭光也開一個“號”。楊爭光躍躍欲試,除對新事物的好奇外,他也想借此機會填補自己“短文章”寫作的空白。

      三年的新媒體耕耘,楊爭光的收獲不可謂不大。

      即時的寫作,讓大病初愈的楊爭光回到了創作狀態,雖然不是小說。楊爭光說,短文章和小說并不相克,甚至可以互文。當下的疫情和封控,各種各樣的反應,對一位關心當下的寫作者來說,不可能無動于衷。

      這期間,制片人王樂突然聯系楊爭光,他的電影項目各項準備就緒,劇本卻遇到了大問題,想請楊爭光出山寫劇本。

      老友相請,又是“救場”,楊爭光答應了。

      光是閱讀各種資料就用了三個多月時間,然后才是寫大綱、寫梗概,還要跟專家、劇組工作人員討論,等等。寫一個電影劇本的工作量并不比寫一部小說少。

      小說呢?

      在楊爭光的寫作道路上,小說是不是又一次為電影讓行了?

      那個黑色筆記本上偶爾也會被翻開,寫上些什么。

      2020年8月 黃山-西安-黃山:又一次心臟支架手術

      楊爭光帶著寫了一半的電影劇本和尚未開始的小說住到了黃山——他為自己找到一個類似梭羅的“瓦爾登湖”的地方。

      沒想到,不到半個月,他又因突發心梗,被迫回到西安。

      8月30日楊爭光住進醫院,8月31日開始排隊做手術。

      9月1日凌晨,兩點剛過,護士進來打開燈,叫醒我們:“排上了,帶病人去手術室。”從下午起,楊爭光就已按照要求換好病服,隨時準備上手術臺。我們看著他慢慢走向那扇藍色的大門,戴上防護帽,換上無菌拖鞋,然后門就關了。大概半個小時后,醫生讓我們到談話室看心臟造影影像。

      小小的屏幕上,一根黑色的曲線自上而下分成三兩股,形成一個抓手的形狀,一閃一閃地鼓動著,顯出一個淺灰色的橢圓形。醫生讓橢圓形轉動著,給我們講解。簡單理解來說,淺灰色橢圓形是心臟,黑色的線是血管,黑色線粗、長說明血管健康,中斷或變細的部分則是血管堵塞或狹窄。楊爭光的心臟在屏幕上有力地跳動著,但是情況不容樂觀,幾個地方需要處理,之前做過支架的地方又發生了堵塞。

      一切危險與痛楚都被關在手術室的大鐵門那邊了,我們能做的只有等待。

      凌晨三點的手術室門口,坐滿了等待的家屬。大家都沉默地坐著,仿佛有一種心照不宣的默契。

      幾個小時后,護士把躺在病床上的楊爭光送出來給我們。他是清醒的,神色有些困倦,好像沒有太多痛苦,只是遵醫囑不能動。

      一旦能下床,楊爭光馬上跑到窗簾后面抽煙,玻璃窗的夾縫里有個一次性紙杯,里面藏著他的煙蒂。他讓我們在門口幫他看著,護士過來就給他個信號。其實,他如此老練,護士早已了然,這是一個管不住的資深病人。

      兩天后的下午,同樣的地點,同樣的等待,我們再一次看著楊爭光走進去,然后,再一次把躺在病床上的他推回病房。

      兩次手術,楊爭光的心臟里又被放進四個支架,加上之前的,一共有八個支架了。崔建明玩笑式地安慰說:“現在你的心臟四平八穩啦!”

      出院后,楊爭光沒有在西安停留,立刻返回黃山,繼續電影劇本的寫作。劇本完成后又馬上回到深圳,忙工作室搬遷大鵬的事,并沒有空出時間來休養。

      直到半年以后,這次發病造成的身體損傷才慢慢顯露出來,比如,明顯的精力衰減。

      精力不濟,對于楊爭光來說也許是最大的問題,因為除了小說之外,他要做的工作還有很多。比如,寫作培訓。

      很多朋友是反對楊爭光做這些社會工作的,他們更期待楊爭光寫小說。在他們看來,楊爭光不寫小說太浪費才華,而他寫小說的時間都是被這些閑七閑八的工作給占用了。猶記得做第一屆編劇培訓時,王樽曾給我打過一個很長的電話,言語間頗有“恨鐵不成鋼”式的痛惜。更有甚者,有朋友直接當面質問楊爭光:“你有多少精力去管別人?年輕人是你說帶就能帶起來的?”

      看楊爭光的簡歷和過去的創作年表就能發現,他是個閑不住的“斜杠青年”,常常是一邊寫劇本,一邊寫小說,同時還總有一些“閑事”,比如,寫毛筆字,打麻將,組織這樣那樣的活動,等等。

      性格如此,所以楊爭光寫每一篇小說幾乎都是“事先張揚”式的。他要告訴身邊所有人,他要寫小說或者正在寫小說,這樣大家就會主動或不自覺地督促他,所以才會有文章開頭那一幕。與遲子建多少年不見,一朝重逢馬上請對方督促自己寫小說。

      生過幾次大病后,朋友們便著重關心楊爭光的身體健康了,每次聚會,都會有人問“爭光身體怎么樣?要多保重啊,身體第一!”有一次胡洪俠終于忍不住了,突然爆發:“什么身體第一?要我說,爭光大哥就應該往死里寫!不死就應該一直寫!”

      不做事無異于行尸走肉,楊爭光其實是贊同大俠的。

      在不能開始寫小說,又沒有其他工作能作為借口的日子里,楊爭光就瘋狂寫毛筆字,以自我安慰:今天也算有成果。小說一個字還沒動,練字的紙倒是裝滿幾大箱。

      其實小說始終在楊爭光心頭掛著念著,沒有開始寫只因為還沒有想好怎么寫。也許可以說,對于楊爭光來說,小說離他最遙遠的距離,就是他離書桌的距離。

      這樣的表述并不輕飄,至少在這一次,楊爭光從起心動念要寫小說,到坐在書桌前開始動筆,整整走了27個月。

      2021年5月 黃山:開始創作

      2021年5月的某一天,楊爭光終于走到書桌前坐下了,門窗緊閉,窗簾也拉上一半。桌上一杯綠茶,茶葉在熱水里悠哉沉浮。煙、煙嘴、打火機、煙灰缸,都放在手邊。稿紙是全新的,印有“北京電影學院”的字樣,八開大,方便寫作中隨時可能有的修改。筆是極普通的子彈頭中性筆,新的一堆,寫空了的一堆,都整齊地碼在抽屜里。

      楊爭光伏在書案上,頭、頸、雙肩兩臂形成慣常的姿勢和角度,右手捏著筆在稿紙上微微移動,左手三根手指按住稿紙,另外兩根手指把一只過濾煙嘴緊緊扣在手心,是一種無意識。順利的時候,他會幾個小時地保持這個姿勢。

      不順利的情形也常有。那時候,他會先從老花鏡上方看前墻,企圖從空白的墻上能盯出答案。沒盯出來,就丟開筆,去給石頭換水。書桌上有一只盛沙拉用的小玻璃碗,裝著幾塊體態完美的鵝卵石,都是楊爭光自己撿的。換完水,他可能會抽一張餐巾紙,到茶杯里沾一下,然后擦掉桌面、臺燈上或地上飄落的煙灰。這些也都是無意識的動作。

      楊爭光在寫作上對自己要求很高,不愿意重復,更不愿意平庸,所以從不輕易放過自己。他落筆很謹慎,一個詞或者一個表述沒有想好,就不會寫下來,更不會跳過去。往往半個多小時過去了,他可能還在那一個詞或那一句話上和自己較量,直到找到他認為最合適的表達,才會接著往下寫。他規定自己每天寫作不超過2500字,怕寫多了會“水”,寫得很順利的時候,也會馬上生出警惕。這大概也是他作品少的一個原因吧。

      楊爭光常說他對自己寫下來的東西沒有自信,感覺經常是麻木的,不知是不是好。這種時候,他往往會給兩個朋友打電話,一位是《收獲》雜志的鐘紅明,一位是人民文學出版社的資深編輯劉稚,她們倆都是楊爭光多年的責任編輯,了解他,也信任他。

      每次通電話,主要是楊爭光講,編輯聽。他需要向她們講述,需要在她們的傾聽里得到某種印證。當然,耐心的傾聽本就是一種無言的肯定與鼓勵。有時電話沒能接通,楊爭光就更為焦慮,胡亂猜想各種可能性,直到終于能和她們通上話。

      寫作之余,最開心的是打牌。

      楊爭光嗜麻將,屬于“雖菜癮大”型選手,無論南方麻將還是北方麻將,哪種玩法他都敢來,反正都是輸。說起寫《水滸傳》劇本的故事,他總說他和冉平被關在舉目無親的秦皇島,過著每天吃飯、睡覺、寫劇本的日子,有一次朋友從北京拎著麻將來,陪他打了三天麻將,讓他感念多年。楊爭光在陜西打麻將的趣事也很多,大多是編的段子,但他“常輸將軍”的名號卻是麻友們都知道的。

      在黃山,楊爭光入鄉隨俗地打起了“摜蛋”。摜蛋不同于麻將,除了看手氣,也考驗隊友之間的配合,更有另一番樂趣。楊爭光玩牌的時候也很認真,經常夾著煙忘了抽,帶著火的煙灰掉在身上也不知道,等發現的時候,衣服或褲子上已被燒了個大洞。

      每天固定幾個小時工作,幾個小時打牌,這樣的工作節奏簡直太好。然而,到要回深圳的時候,小說還有三分之一沒寫。

      2021年9月 深圳:困境與突破

      2021年9月,楊爭光回到深圳主持“第三屆城市創意寫作營”。

      嚴重的失眠又一次卷土重來。小說寫作也遇到了瓶頸,眼看就快要收尾,他不知道該怎么寫了。不知是創作瓶頸造成了失眠,還是睡眠不足導致無法思考,總之,他的寫作遭遇了困境。

      多年遭受失眠困擾,嘗試過無數種辦法,楊爭光只得承認,失眠對他來說是無解的,只能盡量與其和平共處。理性上認知了,但失眠帶來的焦慮卻很難抵抗,嚴重時甚至會頭暈、心慌、冒冷汗,這都是抑郁癥留下的后遺癥。

      在黃山時或許有點不同,朋友送了一只貓給楊爭光,他沒法睡覺時就會去跟貓玩兒,多少能分散一些注意力,不至于一直陷在焦慮中。

      楊爭光一睡不著就想黃山的貓咪。他整宿整宿地刷短視頻,主要看貓。然而,遠貓解不了近渴。“快去給我找貓,要‘小來貓’!”楊爭光的普通話“l”“n”難分,“小奶貓”就說成了“小來貓”。我在網上到處搜索,拿照片和視頻給他挑選,只要是可愛的、小的,他都喜歡。

      小貓終于接回來了,一只兩個月大的金漸層,一只四個月大的美短起司,一黃一黑白。兩個萌物一下子擊中了楊爭光的心。小的那只腿還有點軟,走起路來沒有力氣,他把它們放在床上,讓它們在被子上撲來撲去,跟它們一玩就是幾個小時。晚上,小貓咪是不睡覺的,他又跑到小貓咪的房間去看它們,失眠的夜晚也就沒那么漫長難熬了,楊爭光似乎又一次被小貓咪“解救”了。

      11月,蔡權邀請楊爭光到五山書院小住。正是艱難的時候,楊爭光急需一點外力,幫助他擺脫困境。

      五山書院坐落于群山環抱之中,自有清風明月與伴,院子里銀杏、魚池、石頭小徑,還有一只阿拉斯加犬,熱鬧又清凈;書院內,經史子集詩詞歌賦無一不有,甚至還有一排定制的香樟木書柜,專門用來擺放四庫全書;何況一日三餐,美味又豐富,簡直堪稱讀書人向往的完美之地。

      在這樣的地方寫小說,真是奢侈!

      在這里,楊爭光終于突破了寫作困境,找到一個最合適的結尾。

      2021年11月18日,楊爭光終于完成了他的新小說。

      把稿件發給編輯的時候,楊爭光還沒有想好用哪個題目。

      他最怕起名字和起題目,看他小說里的人物,什么趙鎮、交道、大旦、耳林等,都是他們老家的地名;馬自達是汽車品牌;還有個叫“板蘭”的倒霉姑娘,靈感竟然來自于曾火極一時的“板藍根”沖劑。

      這篇新小說,楊爭光又不知道取什么題目好。他自己想了幾個,拿不準哪個更合適,就都列出來,讓編輯們頭疼去。最終,在《收獲》和人民文學出版社的朋友們共同商討下,將小說題目確定為“我的歲月靜好”,這也是符合楊爭光的意愿的。

      2022年9月 深圳:小說發表之后

      在《收獲》2022年長篇專號夏卷上,《我的歲月靜好》第一時間和讀者見面了。人民文學出版社也于2022年8月出版了單行本。后來,在出版社的推薦下,這篇小說還入選了中國作協“年度重點扶持項目”中。

      歷時兩年,楊爭光的《我的歲月靜好》終于面世了。

      人文社的臧永清社長很重視楊爭光的這部新作,特別交代要“好好宣傳”。責任編輯劉稚與心愿精心策劃,準備在深圳做一場隆重的首發式。楊爭光也回到深圳,隨時“待命”。

      不幸的是,新冠疫情之下,深圳所有活動都難以開展,新書發布會只得一拖再拖。

      楊爭光常說,一個作品也有一個作品的命運。作家能做的只有寫好自己的作品。他又開始構思新的小說了。

      他打電話給尹昌龍和胡洪俠,說他們肯定是筆記本大戶,讓他們把家里不用的筆記本送給他。

      這有點“撒嬌”的意味了吧?

      尹昌龍和胡洪俠馬上送了一沓新筆記本給楊爭光。

      無論在深圳還是陜西,只要楊爭光說“我要寫小說了”,朋友們都會給予寬容,支持,還有熱烈的期待。比如在宜賓為他提供住處的高立,比如在咸陽為他提供住處的蘇平張晨夫婦。在深圳,除了文中提到名字的,還有很多朋友,都對他的生活和創作有著很多幫助……可以說,楊爭光是“團寵”般的存在。

      那兩只貓咪一直陪著楊爭光。它們都已經成年,飽食終日,逐漸滾圓起來。小的那只金漸層每天早晨都要跳上床叫他,見他不醒就一個勁兒地舔他的手和臉,直到他穿上衣服下床,給它們放貓糧吃。楊爭光對貓咪難得地耐心,經常用逗貓棒陪它們玩,在寫《我的歲月靜好》之前,他聲稱自己是討厭貓的。

      不能出門的日子里,楊爭光就在家擼貓,寫毛筆字,時時想著新小說,時不時往討來的新筆記本里寫點什么。

      也許,這一個筆記本寫滿,就又是一篇新的小說了。

      作者簡介:

      路堯,原名路瑤,藝術學碩士,深圳文學研究院研究員,曾參與主編《真意凝結——楊爭光作品評論集》(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 2021年9月。

      來源|晶報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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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統籌:李岷

      制圖:勾特

      編輯:李慧芳

      標簽: 元故事│一個小說家的回歸之路 小說_文化

      責任編輯:mb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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