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這波疫情看似不重，卻帶走了很多老人。

(資料圖)

號稱演技360度無死角的老戲骨王勁松，也痛失母親，他93歲的父親燒了4天，仍在“無助地等待”……

父愛如山。

時間回撥到30多年前，高中畢業(yè)的王勁松偷偷報考了江蘇省戲劇學(xué)校，最終錄取時，要在南京話劇團和徐州話劇團之間作選擇。盡管父親反對他走這條路，但仍然在桌上放了50元，讓他自己去選擇。

留在徐州不需要錢，去南京就要拿走這50元……

最終，王勁松拿走了這筆錢，自己收拾好行李，扛著笨重的箱子出門，父親站在陽臺上，只淡淡地說了一句：好好學(xué)習(xí)啊！

王勁松這一路走得并不輕松，為了在父親面前掙回這50元的“面子”，他也拼了。

1989年，26歲的河北人傅彪已經(jīng)和劉曉慶一起演過電影，22歲的無錫小伙王勁松才從江蘇省戲劇學(xué)校畢業(yè)，回到南京話劇團干裝臺卸車工作。

有時，團里也會給他一些不起眼的小角色，比如套上一件大袍子，演一堵墻……薪水很微薄，吃住都難，王勁松無比沮喪，懷疑自己沒有吃演員這碗飯的命。

他要放棄時，團里負責(zé)招人的一位老演員告訴他：“你小子是被當成喜劇演員招過來的，十個合格的演員里面都未必有一個能適合演喜劇的，多難得啊！”

這番話本來是鼓勵他，王勁松聽了卻更不是滋味：這說明什么呢？說明我一不帥，二，看起來還有些滑稽，所以適合演喜劇！

后來，王勁松感冒發(fā)燒，在醫(yī)院打完吊瓶趕回去演話劇，人燒得糊里糊涂，還起了一嘴的泡。他委屈的不得了，跑團長辦公室發(fā)牢騷：

“憑什么讓我這樣？你們沒有一個人過來跟我說過一句溫暖的話！”

結(jié)果，五分鐘以后，王勁松覺得理都是領(lǐng)導(dǎo)的了，認錯賠罪，乖乖回去演戲。

不過這一通發(fā)泄，也讓團長了解了他的難處，以后破例，每月給他發(fā)30塊的伙食補助費，又讓他住進了話劇團資料室。

資料室里沒有上下水，沒有衛(wèi)生間，只有個地鋪。唯一好處是書多。

為了不花錢，王勁松平時不出門。每天傍晚快收攤的時候就去買點便宜菜。剩下的時間，都在資料室里看書，什么《布萊希特全集》《莎士比亞全集》......一本接一本，一直看了三四年。

這期間，父親每次出差順便來看他，總是丟下東西，說這是你媽讓帶給你的，轉(zhuǎn)身就走了……

王勁松的同事們陸續(xù)開始外出接戲，時不時在熒幕上露個臉。他每天就盯著BB機，只要響一下，就覺著機會來了，激動得臉紅心跳。可是BB機幾乎很少響。

那時候，他住的附近出現(xiàn)了南京最早的商品房，10萬塊一套。王勁松和朋友騎著自行車經(jīng)過，朋友說：“王勁松，你看這房子能賣掉嗎？”王勁松搖搖頭：“賣不掉，誰有十萬塊？我一輩子也存不到十萬塊。”

沒錢沒事業(yè)的日子，王勁松想了個跟自己較勁的法子，干一件他最討厭的事兒——運動。

因為健身，他手腕傷過，肩頭撕裂過。大年初二，他在健身房門口，給人家老板打電話，要人家開門，被老板懷疑他腦子有問題。

熬到1997年，王勁松30歲時，終于得償所愿，平時能在話劇中擔任重要角色，有時也能接演在當?shù)嘏臄z的影視劇。

一次，父親出差順便來看他，得知父親沒有吃飯，王勁松一定要請他吃頓飯。父親說吃點餃子啥都都成，但王勁松一定要去酒店吃，盡管他口袋里只有50元，最后父子二人平生第一次去酒店點了一個火鍋和一個菜，吃了43元，王勁松很高興自己能付得起……

吃完飯，王勁松還花了5元給父親打了一個人力三輪車，把他送回招待所。這對內(nèi)斂的父子，從來不表達愛意，但這一次，王勁松借著吃飯向父親表達的是自己終于長大了……

當年12月，馮小剛導(dǎo)演的電影《甲方乙方》熱映，傅彪憑“張富貴”這一配角賺了些名氣。

王勁松看電影看得樂呵，他萬萬想不到這個“張富貴”，就要來打破他愜意平靜的生活了。

二、

出演了《甲方乙方》之后，傅彪加入“馮家班”，一發(fā)不可收拾。1999年，因出演馮小剛的賀歲片《沒完沒了》，傅彪獲得“金雞獎最佳男配角”提名，一炮而紅。

第二年，傅彪去南京參加電視劇《等你歸來》的拍攝，命運的齒輪大力的轉(zhuǎn)動起來，把傅彪和王勁松轉(zhuǎn)到了一起。

一臉憨實喜慶的傅彪，在劇里演了個令人恨得牙癢癢的大反派，大反派有個手下，就是王勁松。

兩個反派惺惺相惜，每天晚上傅彪就招呼王勁松到他房里暢談人生。

他們拍戲是在賓館里頭拍，到吃飯時間，賓館怕他們把地上弄臟了，不允許劇組把盒飯拿到里頭去吃。不過，像傅彪這樣的成名演員有優(yōu)待，可以在里頭吃。

幾乎所有人都被趕到賓館外面，在冬天的寒風(fēng)里，在馬路上公交車帶起的灰塵里，站著的站著吃，蹲著的蹲著吃。

那天王勁松正吃著盒飯，傅彪過來了。他很詫異傅彪怎么不在里面吃。

傅彪說：“我已經(jīng)習(xí)慣了跟大家在一塊吃飯，這樣咱們還能說說話。”

傅彪跟王勁松聊起自己剛?cè)胄袝r，在劇組受到不公正的待遇，聊到最后，傅彪說：“勁松，如果咱們以后成名了，一定不欺負別人，也一定不讓別人欺負咱們。”

那一下子，王勁松忽然覺得刮在身上的風(fēng)，也不是那么冷了。

但是說到成名，他想，我一個江蘇當?shù)匦⊙輪T，能成什么名？

后來，兩人的一次外出，意外成了王勁松人生的轉(zhuǎn)折點。

三、

傅彪開車載著王勁松，兩人閑聊，聊著聊著，傅彪說：“勁松，你是個好人、好演員，但是你待在這個地方，可能會埋沒掉，你應(yīng)該到北京去。”

王勁松下意識是不愿意的，自己有一份很體面的職業(yè)，也經(jīng)常會有一些電視劇演，為什么要去北京從零開始，挨個跑劇組求角色？他說，“這很沒面子”。

幾秒鐘的沉默后，傅彪冷不丁甩了一句：“你覺得你現(xiàn)在很有面子嗎？”

這句話仿佛是一個巴掌，“啪”的一下打到了王勁松臉上。

現(xiàn)場陷入死一般的沉寂，然后傅彪又說：“你回家把年過了，過幾天收拾東西到北京來，買了票打個電話給我。”

王勁松完全把這看作是一句客氣話，等到正月初六，傅彪電話打來的時候，他才知道原來傅彪是來真的。

他隨便收拾了幾件衣服，就去了北京。

傅彪到火車站接他，第一句話就是：“你怎么帶這么一點東西？”

王勁松說：“我不就過來看看你嘛，待幾天就回去了。”傅彪當時就急了：“你到這兒來是拍戲的，什么叫看看我，你得在這兒演戲呀！”

等王勁松安頓下來，傅彪每天拉著他見導(dǎo)演，傅彪給導(dǎo)演們承諾：“這是我的好朋友，好演員，他價錢不高，你只要用他，我無償給你串戲。”

在傅彪的鞭策和力挺下，33歲的王勁松成了北漂，但他仍沒想到自己以后會怎樣。

四、

2004年，37歲的王勁松在湖南拍《恰同學(xué)少年》，休息時照常跟傅彪聯(lián)絡(luò)一下感情，結(jié)果，連續(xù)一個星期打不通。

此時的傅彪，已憑《押解的故事》獲得“金雞獎最佳男配角”“北京大學(xué)生電影節(jié)最佳男演員”等多項大獎，還和劉德華、王寶強等一起演了《天下無賊》，人氣正旺。

平時他的手機總是放在枕頭邊，24小時不關(guān)機，這時為什么打不通呢？

王勁松心里頓時有了不好的預(yù)感。果然，不久之后，他就看到了傅彪患肝癌的新聞，拍完戲趕緊回了北京。

王勁松見到傅彪時，他人還挺好。誰知第二年，傅彪病情急轉(zhuǎn)直下，于2005年8月30日離開人世，年僅42歲。

此后很多年，王勁松哪怕看到一張傅彪的照片，都會情不自禁流淚。

傅彪還清醒的時候，跟王勁松說的最后一句話是：“你把老生演好，把老生演好你就有飯吃。”

這句忠告猶如祝福。

2005年，王勁松參演電視劇《錦衣衛(wèi)》，飾演心機深沉的朱由檢，得到導(dǎo)演張黎賞識。次年，張黎與王勁松繼續(xù)合作，讓他在電視劇《大明王朝1566》中飾演太監(jiān)楊金水。

那時王勁松沒想到，這會是改變他職業(yè)價值觀的一部戲，也是影響他命運走向的一部戲。

五、

之前很多時候，王勁松是為了生存，來一個劇本他肯定演，他需要這份錢養(yǎng)活家人。

而《大明王朝1566》拍攝現(xiàn)場，連燈光師都記得臺詞，有一個演管家的演員忘詞了，燈光師拿著反光板一邊給他打光，一邊給他提詞。

編劇劉和平，其劇本在業(yè)內(nèi)被稱“無一字可改”。他每一部作品都耗時七八年才完成，經(jīng)過無數(shù)打磨。

劉和平的精神，讓王勁松重新樹立了職業(yè)目標。在片場，沒有自己戲份的時候，他就拿著劇本去請教劉和平當時的歷史環(huán)境、人物性格，或者坐在現(xiàn)場，聽劉和平跟別的演員講戲。

在那一刻，他覺得這條路是沒有盡頭的。這么美，這么神秘。

拍完《大明王朝1566》，王勁松拿走“楊金水”把玩的一串假玉，擱在家中抽屜，當作與角色告別。

然后，他就帶著爸媽去海南過春節(jié)。在海南，工作人員電話打過來告訴他：“你這個角色火死了！”

電視劇播出后，王勁松飾演的楊金水這個角色，被媒體評為“近三十年第一太監(jiān)”“頂流太監(jiān)”。

其中楊金水被針扎得像個刺猬那場戲，被熱烈討論。

當時劇組請來知名中醫(yī)，往王勁松臉上穴位扎針，因為針灸到一定時間針會退出來，為了完成拍攝效果，王勁松被扎了兩次，頂著一臉針大半天時間不能動彈。

這種敬業(yè)精神，被媒體大肆夸贊，王勁松覺得受之有愧。他說：

“鋼水出爐時，鋼爐廠的工人要頂著一千多度的溫度工作，自己既然吃演員這碗飯，臉上扎個針，夏天穿棉襖演戲，冬天穿襯衣演戲，這算不得是多大的苦嘛。”

2006年拍完《大明王朝1566》，電視劇進入后期剪輯時，王勁松曾經(jīng)常過去看張黎剪片的情況，張黎跟王勁松說，楊金水最后那場戲不是很理想。

回去王勁松想，哪兒錯了？他把那場戲的劇本、DVD，從頭到尾又看了幾遍，想了兩年。

終于有一天，他想通了，跑去找張黎。時過境遷，張黎都忘了這茬，但聽王勁松說了一遍戲，連連稱贊。王勁松心里的一塊大石頭，這才放下了。

正因為這樣的執(zhí)著鉆研，才有了王勁松的后來。

六、

2014年，劉和平編劇的電視劇《北平無戰(zhàn)事》熱播。

劇中，王勁松扮演的保密局北平站長王蒲忱是個老煙槍，道具組給王勁松的中山裝的每個口袋都裝了一盒煙，拍攝的時候，不管他掏哪個口袋都有煙。

生活中很少抽煙的王勁松，硬是練出一身抽煙的好本事。

《北平無戰(zhàn)事》播出不久，遇上“禁煙令”。當時有本雜志把王勁松抽煙的劇照放在封面，旁邊一行小字：蒲忱呀，再抽可要罰你圓劵了。

官方也給了個評價：此人從出場就開始抽煙，煙不離手，都抽咳嗽了還抽。

王勁松的媽媽看了都信以為真，很擔憂地給王勁松打電話：“你是不是拍戲得病了，都抽咳嗽了，他們建議你到醫(yī)院去檢查一下肺。”

在《北平無戰(zhàn)事》中的精彩表演，為王勁松贏得了更多出演好劇的機會。

2015年，王勁松在電視劇《瑯琊榜》中飾演侯爺言闕，在諜戰(zhàn)劇《麻雀》中飾演李默群 。2016年，又在古裝劇《大軍師司馬懿之軍師聯(lián)盟》中飾演荀彧。

演荀彧，王勁松特別虔誠，每天早上會去點一支香，看著煙霧直直地上去，心里特別踏實。

不過有場戲，卻讓他至今不踏實。

七、

那場戲中，荀彧彈琴，五官中郎將匆匆進來，荀彧道：“琴中宮音忽強，一定是有貴人到訪。”

可宮音位置在哪兒，王勁松不知道。最后鏡頭是他肩膀拍過來，沒有放在手上。這成了他一大遺憾：

“如果我琴彈得很好，知道宮音位置在哪兒，我跟五官中郎將的談話是能吻合在這個樂曲當中的。”

這個精益求精的演員，2018年在《獵毒人》里面演了個毒梟，因為演的太出色，被導(dǎo)演傅東育看中，邀請他到《破冰行動》劇組擔任主演，演大毒梟林耀東。

從來不以帥氣示人的王勁松，這回被廣大網(wǎng)友稱贊是“村花”，是“塔寨村最帥的男人”。

隨著電視劇播出，52歲的王勁松成了“叔圈頂流”。

在這個劇里，林耀東的衣服基本上都是中式。常規(guī)來講，為了在鏡頭里顯得比例好，服裝上會把上衣做短一點，褲子做長一點。

王勁松拒絕了這個提議，他理解的林耀東是個極其穩(wěn)扎穩(wěn)打的人，才能在那么多年來以百噸的數(shù)量走私毒品。腿長走路重心高，顯得不穩(wěn)重。于是他要求把上衣做長，重心低，顯得每一步都是穩(wěn)穩(wěn)地在走。

十幾副眼鏡，他選了無框的，因為林耀東這個人沒有邊際，不能用框去限制他，他的視線范圍非常大，眼睛就是他的心……

演完《破冰行動》，王勁松留了一件林耀東的衣服，掛在衣柜，當作與林耀東的告別。告別是不希望自己只因為這一個角色被認可，還想有更大突破。

八、

《破冰行動》中，有一場戲，林耀東跟兒子林小立說：“不要恨那些欺負過你的人，你要問問，為什么你自己不夠強大。”

戲外，王勁松想：強大以后的人會怎么樣？是不是就可以報復(fù)了？

他想起了傅彪。對自己有恩的傅彪。已經(jīng)去世多年的傅彪。

將近二十年前，他們站在常熟市某個賓館外面，大冬天，頂著寒風(fēng)吃盒飯時，傅彪說：“勁松，如果咱們以后成名了，一定不欺負別人，也一定不讓別人欺負咱們。”

那幾句話，王勁松一直記得。因為那幾句話，他覺得那盒飯的溫度至今還在。

感情生活異常低調(diào)的他，還記得傅彪跟他說的最后一句話，是要他把老生演好。

所以，這么多年來，即使他已獲得了“橫店影視節(jié)文榮獎最佳男配角”“中國百強電視劇最佳男配角” ，提名 “金鷹獎最佳男演員”和 “上海白玉蘭最佳男配角”，仍然一直在問自己：

“老生我在演了，但我演好了嗎？”

王勁松的父親也一直默默看他演的戲，但和母親一直表揚夸獎不同，他一般不說話，看到他演得很不錯才說：進步了！

如今，父親臥病在床，王勁松不忘呼吁：大家多關(guān)注下身邊的老人，醫(yī)療資源藥物盡量先留給兒童和老人，老人大多有基礎(chǔ)病，感染后是有生命危險的……

父愛如山，我們每個人家里都有老人和小孩，盡可能照顧好他們吧。“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相互釋放溫暖，抱團取暖，才能熬過這個冬天！

標簽： 北平無戰(zhàn)事 甲方乙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