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08-04 06:57·北京日報客戶端

北京日報客戶端 | 記者 孫宏陽 李博 潘之望

(資料圖)

8月3日凌晨2時10分，平日此時已很少有列車進站的北京豐臺站站臺，突然響起“嘀——”的一聲汽笛，一輛綠皮轉運列車，載著300余名旅客、350余名武警官兵和鐵路職工，在各方熱切目光的注視下順利進站。至此，K396、K1178、Z180三趟列車所有滯留旅客全部安全轉運完畢。疲憊的人們，腳上裹著泥巴，臉上卻洋溢著笑容。

“感謝北京的老鄉，自己餓著，也要把食物留給我們！”新疆旅客樊文靜說。

“把大家平平安安運到了這里，付出的一切都值得！”K396女乘務員趙陽說。

暴雨無情人有情。落坡嶺、安家莊，北京門頭溝大山里這兩個社區、村鎮，因老鄉傾情照料被困旅客，在網絡上一夜走紅，許多人表示日后必來此打卡。

一路艱險，一路溫暖。三趟被困列車旅客全部成功獲救，是團結一心、共克時艱的勝利，背后有著無數值得歌頌的無名英雄。

8月2日，受困列車旅客在救援人員幫助下徒步趕往轉運客車（無人機照片）。新華社發

被困：暴雨斷路三趟列車緊急停車

“穿著這身衣服，我得對得起大家”

7月30日，暴雨如注。受水害影響，豐沙線部分線路中斷。

“不能冒險，必須確保旅客安全。”國鐵北京局迅速指揮調度，各方行動起來。

12時50分，烏海西站開往北京豐臺站的K396次列車、烏魯木齊站開往北京西站的Z180次列車，分別被緊急扣停在北京門頭溝的落坡嶺站、安家莊站。12時57分，銀川開往北京豐臺站的K1178次列車也止步于門頭溝的沿河城站。

“車上物資告急，請求支援！”接到K396的求助后，北京西車務段落坡嶺站站長馬瑞新帶領職工，沖進大雨，為車上送去第一批物資——20箱方便面。但顯然，這無法滿足900余名旅客的需求。車站員工再次出發，前往20多公里外的村莊緊急采購。暴雨還在傾盆而下，返回途中，道路中斷，大伙兒繞過塌方落石，徒步前往1公里外的停車點，搬運物資往返3趟，將方便面、火腿腸等13種物資扛到車上。

同一時間，另外兩趟列車也得到了來自車站的支援。當晚，在乘務員的協助下，安家莊站將物資搬運到Z180次列車上；沿河城站先后兩次為K1178次列車提供方便面150箱、礦泉水6箱、雞蛋60公斤、八寶粥20箱等生活物資。

隨著雨勢漸大，信號中斷，不安的情緒在列車上蔓延。車廂內，領取物資的人群出現騷動。

“大家千萬不要擁擠！不要發生危險！”K396次列車乘務員趙陽哽咽著向大家喊話，“咱們鐵路一直秉承的就是人民至上、生命至上。我是一個女人，我也是一個別人家的孩子，我就是因為穿了這身衣服，我得對得起大家！”趙陽發自肺腑的疾呼，讓躁動的人群立刻安靜下來。

就在不久前，趙陽和車上職工下車徒步取物資。“從小到大沒見過那么大的雨，落坡嶺外頭有一條斜坡路，我們就蹚著水走。心里很怕，但也著急旅客沒吃的。”這位32歲的年輕母親事后坦言“后怕”，怕她的孩子失去媽媽。

“31日早晨，旅客們睡醒一覺后，發現列車依然停靠在沿河城站，再次出現情緒波動。乘務員立即分成15個應急小隊，在車廂內逐一安撫旅客。”K1178次列車添乘干部倪鵬告訴記者。旅客小韓所在的車廂里，有一位律師和一名退伍軍人成了大家的“主心骨”，他們臨危不亂，一直耐心地安撫著周圍的年輕旅客，大家這才慢慢定下心來。

安置：老鄉把所有食物免費給旅客

“他們自己不吃，都給了我們”

雨還在下，路基被長時間沖刷變得越來越危險。7月31日，為確保K396次、Z180次旅客列車安全，鐵路部門與北京市共同研究，果斷做出一個決定——將全車旅客轉移至安全地點避險。

“下車時，所有人加快腳步，能跑的都跑動起來。”來自新疆哈密的樊文靜瞥見永定河水奔騰洶涌，趕緊拽著老伴飛奔起來。

由專人探路引導，旅客們扶老攜幼，僅用了1個小時左右，1870名旅客和68名鐵路乘務人員安全疏散。K396旅客來到了落坡嶺社區，Z180旅客被安置在安家莊村。

同樣是受災地，幾乎沒有任何準備的北京老鄉紛紛敞開自家大門，將所剩不多的食物全都免費分給這些“不速之客”。

“我們有一口吃的，堅決不讓K396旅客餓著。”居民們的善舉，讓門頭溝區落坡嶺社區黨支部書記孟二梅特別感動。落坡嶺社區大部分都是留守老人，平時積蓄不多，但所有老百姓都無私地把家里所有吃的拿出來，成鍋成鍋地端出了面條、疙瘩湯。當地停水，有的居民跑到南山去接水，回來給被困的乘客熬粥。家里住不下，居民就讓乘客們上自己的私家車棲身。

來自內蒙古鄂爾多斯的劉春梅回憶，“后來居民們也沒吃的了，武警空投食品，他們不去領，全讓給我們。”

“老鄉們太淳樸了！菜地全被暴雨沖了，就用僅剩的土豆粉條燉菜給我們拌飯吃。有的旅客想表達感謝，將身上的現金塞給安家莊老鄉，人家說什么都不肯要！”樊文靜眼眶濕潤地說。

安家莊村是一個400多人的小村，這次一下子接待了900多名旅客，一切都有點兒措手不及，但一切又是那樣溫暖。Z180旅客黃奶奶說：“我們住在一戶老人家里，房子并不大，已經接待了18個人，但看到來了我們6個老人，又想方設法把我們安置下來。老兩口把能吃的全部拿了出來，還給我們做饅頭，真是傾其所有，我們太感動了！”

最讓旅客趙冀感動的是，為了能讓旅客吃上熱乎飯，Z180列車上的工作人員全員上陣，把塑料袋套在頭上、身上，冒著暴雨向老鄉們借來幾個煤氣罐，支起鍋給旅客們煮雞蛋、熬粥。但食物有限，列車工作人員把食物讓給了老人孩子，自己一口都舍不得吃。Z180上的旅客轉移到安家莊后，11名7至11歲的孩子被優先安置在了當地村民家里集中照顧。列車乘警張威主動當起11個孩子的“奶爸”。

因地勢高，站內地質條件較好，K1178次列車上的841名旅客和30名工作人員留在車內休息。7月31日，列車物資告急。沿河城站工作人員將僅剩的兩袋大米送上列車，熬成米粥，分發給旅客。隨后餐料用盡，車站員工餓著肚子將最后兩袋面粉送到車上。乘務人員將面粉做成面片，送到旅客手上，優先發放給170余名老人、兒童等重點旅客。

與此同時，張家口車務段火速集結了6000份面包、八寶粥、火腿腸、礦泉水等救援物資并組織裝車，運往沿河城站。洪水沒過鋼軌、斷枝雜物覆蓋線路、山體落石處處可見，還有8公里才能到沿河城站時，由于前方路況復雜，列車無法繼續前進。“沒有路，我們就蹚出一條路，背著物資走進去！”8月1日7時左右，195名運送物資突擊隊人員以肩扛手提、徒步搬運的方式，分批將生活物資往沿河城站運送。

回家：接力救援分秒必爭

“這些小伙子真不容易”

旅客們思念著家人，各方力量也牽掛著受困旅客。救援力量不舍晝夜，為三趟列車旅客打通“回家”之路。

豐沙鐵路線上，鐵路部門出動1880人，連夜奮戰搶修鐵路，清理泥石、邊坡溜塌。8月2日8時30分許，豐沙線上行沙城至舊莊窩間線路終于成功搶通了。

旅客們揮別老鄉，開啟了新的“征途”——K396、Z180旅客在三家店站、斜河澗站分批搭乘臨時列車回到北京豐臺站；K1178旅客轉移至張家口站后，換乘京張高鐵返回北京北站。

“凌晨兩點多，武警戰士帶著年輕旅客先出來，7公里路走了差不多4個多小時。”K396旅客厲藝告訴記者，他們一路沿著鐵軌走，穿過6個隧道，“沿途受災嚴重，滑坡很厲害。但一路都看見有人在搶修，我們特別感動。”

最后的撤離中，Z180旅客、64歲的夏生跟著大部隊一起從深山中走到集結點。他說，看到沿途武警戰士的身影，自己就有了走下去的力量 。“有的旅客實在走不動了，武警戰士就用擔架一路把他們抬到了集結點。這些小伙子真不容易！”

護送旅客回程的，除了武警戰士，還有連夜馳援斜河澗站的鐵路人。返程當天，凌晨5點，200多名鐵路職工從市區出發，背著50斤的礦泉水和面包、火腿腸，徒步6小時支援安家莊站。“雖然一路很累，大家眾志成城，靠著一股力量向前沖！”一名鐵路干部說。

8月3日凌晨2時10分，最后一批受困旅客抵達豐臺站，Z180列車長金琳一瘸一拐地走下車。由于連日在大雨中奔波，她的雙腳腫得很高，皮鞋穿不進去，穿著拖鞋步行了15公里。“為了讓大家輕裝上陣，我們讓旅客把行李留在當地車上，仔細記好郵寄地址，回頭一定給大家郵回家。”

接力救援，分秒必爭。

8月2日凌晨，得知轉運列車將陸續抵達的消息，北京豐臺站、北京北站、北京重點站區管委會、市交通委等部門紛紛行動起來。

“接到通知后，我們組成一百人應急小分隊，做好換乘引導組織方案，幫助疲憊的旅客拿行李，把他們安全送上接駁交通工具，并協助旅客辦理退票改簽業務。”北京豐臺站副站長王建介紹，鐵路部門還為旅客支付了打車費用。

“立刻為豐臺站‘圈車’！”凌晨五點半，市交通委出租（租賃）汽車管理處副處長薛文來聯系奇華、金銀建兩個調度中心呼叫出租車輛，一個多小時后，400余輛出租車陸續到位，8時30分許，首批滯留旅客到達豐臺站，現場值守的豐臺運輸管理分局工作人員立即組織出租車將所有乘車旅客輸運完畢。

K1178次列車抵達北京北站時，趕上晚高峰，保障出租車耽擱在路上，薛文來帶人來到站外路邊，“手動”將一輛輛出租車引導至調度站接旅客。

“臨時發放免費乘車卡，北京還是頭一回。”市交通委軌道運營管理處負責人劉元常告訴記者，為了讓旅客迅速抵離，北京地鐵、京港地鐵在幾小時內，迅速預制了大批免費乘車卡，提前刷好“進站”，并設置快速進站通道，讓旅客在進出站時不多耽誤一分鐘。

離開豐臺站前，一位扛著行囊的中年漢子走到正在采訪的記者身邊，一邊抹眼淚一邊說：“我一直堅信，黨和政府一定會救我們出來！”

樊文靜走出安家莊時，記下了老鄉的電話，“以后我們一定要報答。”

“落坡嶺不落魄，同甘苦見真情。”許多網友被老鄉們的真情感動，“災難過后，打卡落坡嶺，回報熱心人！”

三趟列車的故事，仍在延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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